荔枝叹

——《长安的荔枝》书评

作者：冯仙枝  

本文荣获2024年度山西省“超星杯”大学生书评大赛三等奖。

这个标题来自于课上老师讲到的苏轼先生的一首讽喻诗《荔枝叹》，“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颠坑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枝龙眼来。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读到这里时，又想到了杜牧在《过华清宫绝句》中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的魔力究竟是怎样的呢，我想《长安的荔枝》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原以为在古代物流不畅的情况下，博得妃子一笑最难的制约因素是空间距离，但呼之欲出永远不是最确切的答案，任何时候最大的阻碍都是人心。

故事发生于天宝十四年二月，大唐皇帝李隆基又向自己的雇员们发起一个新项目即贵妃生日乐享会之岭南鲜荔枝大作战。项目内容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在贵妃生日六月一日之前从五千多里以外的岭南运来新鲜荔枝供贵妃享用。

这是一个s+级难度并且一眼凉的项目。众人皆知，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岭南距长安五千里有余，保持新鲜状态下送达是断然不可能的，干不好小命就要不保。于是这个烫手山芋在上级官员们的手里是一层又一层的往下抛，最终抛到了九品小官—李善德的手里。

李善德，性别：男，年龄：42，理工科毕业，工作：京城司农司公务员。（长安上林署）

人如其名，职场混迹十八年依然是一枚九品下的小官，刚在京城的郊区用尽毕生积蓄贷款买下一套房就被领导坑骗，稀里糊涂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没背景、没靠山，又不会来事的李德善只能原地“摆烂”，拉着两位朋友韩承和杜甫设“诀别宴”，恳请两位朋友在他死之后帮他照顾妻儿。然而这时杜甫的一番热烈鼓励以及发言，让李善德稍微振作起来

“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既是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拼死一搏？对啊，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先过去探一探究竟再说，死也得死的明明白白的。慷慨激昂的诗句外加一些酒精的作用让李善德的心中荡起了一种壮烈的情感，职场“大冤种”李善德”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岭南之行。

岭南有句经典的俗语：“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李善德在岭南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并且附上精准吐槽：“你们岭南怎么是个人就来这套！”

刚到岭南的李善德并不被当地的节度使待见，脑子里的规划实现不了一点，可谓是举步维艰，但是好在遇到了胡商苏谅和当地种荔枝的女孩阿僮。胡商给了李善德资金链的支撑，虽然是贷款并且一开始是为了李善德手里的政府通行证进行的交换，但是随着往来的密切和李善德身上“有点呆气”这个特性，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友谊，因为这份友谊，苏谅在李善德最困难的时候主动借给他一笔钱，帮李善德度过了难关。阿僮则是技术链的支持，阿僮的荔枝庄在当地是最有名的，她庄子里的荔枝又大又圆，肉厚汁多，口碑最好。在阿僮的帮助下，李善德渐渐找到了最大限度存储新鲜荔枝的方法。不可能的任务终于逐渐有了眉目。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岭南的月光洒在装满荔枝酒的碗里，咣地碰到一起，月色荡漾，一饮而下，在荔枝酒开坛的那个晚上，李善德醉醺醺的，这是他在岭南难得放松的时刻，日日夜夜的实验规划，压力太大，是该放松一下。在那个夜晚，他忘记了未知的恐慌，忘记了摇摇欲坠的命运，暂时丢掉了生活的疲惫。夜色里，月光下，篝火旁，他跳起了年轻时曾技惊四座的胡旋舞。“满脸褶皱的中年人单脚旋转，状如陀螺，飘飘然如飞升一般。”似乎恍惚问又看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且歌新夜曲，莫弄楚明光。

此曲怨且艳，哀音断人肠。

故事的最后，在贵妃生辰那天，荔枝如期到达了长安，百分之九十九的荔枝都已变质，最后幸存的荔枝仅仅只有两坛。这两坛虽然并算不上十分新鲜，但是倒也说的过去。贵妃娘娘笑的很开心，圣上也很开心，领导们都很开心，但是李善德并不开心。

这两坛荔枝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是李德善被迫违背了和苏谅的诺言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失去了这份友谊；是阿僮父母留下来的三十亩的荔枝园被砍掉一半，未来两年全毁；是官宦美名其约为了节省国库开支，从而增加赋税，让无数的百姓被迫负重徭役，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无数人的尊严被狠狠践踏，不知道多少的马匹横死，多少的人为之丧命。而付出了这么多惨痛的代价，目的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任务完成之后，幕后boss 杨国忠找他谈话，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李善德这个从前的“职场隐形人”终于开始爆发，一句接着一句的灵魂拷问让杨国忠招架不住，恼羞成怒，他决定处理掉李善德。或许是命运的眷顾，boss 的背后还有boss，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不过是高力士的一场棋罢了，而他们其实都是颗棋子。小人物的生死很难掌握在自己手里，好在最后给了李善德一个不错的结局-全家发配到岭南，也正是因为发配到岭南，李德善一家躲过了后面的安史之乱，这么说来，倒也是一种福气。

诚如苏谅所说，李善德是个有点呆气的人。他被人算计揽下了这个荔枝转运的活，为了挽救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殚精竭虑，一遍又一遍的计算和规划，可他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上的心思心眼，于是努力的去学所谓的官场上的规矩和所谓的流程，但仍旧处处碰壁，然而在拿到杨国忠的令牌之后却畅通无阻，一块小小的令牌却能凌驾在一切之上。

“流程那种东西是弱者才要遵循的规矩。”多么真实而又悲哀的一句话。

最后一家人去了岭南，虽然岭南没有长安那么繁华，但是也是山美水美，风景如画。李善德待在这里，帮助阿僮修复她的荔枝园，他写了份信，托给要出海的人，看能不能打听到苏谅的去处，交给他，他想好好的解释这个误会。

李善德在修复荔枝园的时候，阿僮问他的妻子，从长安到岭南，她会译李善德吗？

李夫人先是了说他们年少时的故事，一群少年少女爬华山，她脚扭伤了，无法行走，同行爱慕她的少年都退却了，只有李善德一句话不说，默默地、满脸通红的背她下山，华山陡峭，这样背着一个人下山真的有可能粉身碎骨，她问他怕不怕，他回答怕，但是更怕她一个人留在山上会没命。李善德在第一次尝到新鲜荔枝味道的那天，也想起了这段记忆，他想起十八岁那年在华山的鬼见愁，他自告奋勇的背少女下山，脚下是悬崖，背后是少女柔软的身躯，危险警示和水粉香气夹杂在一起，和这荔枝的口味如此相似，让人有一种微妙的愉悦。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笨拙、胆小、窝囊，可是一定会豁出命来守护他所珍视的东西”

“我嫁的是他，又不是长安”

是啊，她嫁的是这样一个笨拙、真实、善良的他，而不是那个繁荣却虚幻的长安。他们是初恋，是爱情，是理解和支持。他去和杨国忠摊牌之前，先和李夫人坦露了心声，她若是反对，他必定不会再这么做。但是她没有，她包容他，支持他，懂得他此去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要一个道理，讨一个公道，即使是螳臂当车，也无怨无悔。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此心安处是吾乡。李善德作为明算科出身的“理工男”，不懂得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不懂得手握权力后的做派，他用他的“真”和“善”结识了愿意帮助他的朋友，从而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站在百姓的角度，质问杨国忠这两坛荔枝背后的剥削与残忍，他化身为荔枝农，修复着阿僮的荔枝园，李善德守住了自己的道，温柔贤淑的妻子也懂得他并且维护他的道，在岭南，得以心安。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事功成，万头皆秃。这本书里面讲述了很多的职场法则，最经典的一句当属“和光同尘，雨露均沾，花花轿子众人抬”，这是好朋友韩洄教给李善德的为官之道。警示打工人警惕领导的突然示好，交接工作时候一定要核对好细节等等诸如此类。但我想，作者想告诉我们的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些职场上的道理和利害关系。很多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当你以为生活已经绝望的时候，搏一搏，过了那个坎就是新的出路，不要急着放弃，只有坚持到最后，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然从古至今，普通打工人的生存环境都是艰难的，甚至我们有些时候还不如书里的李善德，起码还他是个基层的公务员，在书中比普通老百姓的处境要好一些。现代社会被毒打的打工人们也有着现代社会的苦楚，时隔千年，岁月变迁，生命的苦涩一直存在但是不尽相同。“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人生短暂而又弥足珍贵，就算是神仙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圆满，纵有千百般的不成全，也要抱怀希望。失眠也好，失意也罢，权当路过尝个鲜，太累了就去睡一觉，醒来之后吃顿好的，回头看一看，百味才是人间。

毕竟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荔枝叹，荔枝叹，我们都被裹挟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终在万般阻挠下完成，李善德最终的结局我很喜欢，平淡日子才是真，远离勾心斗角，乐得自在清闲，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作者：冯仙枝 晋中学院中文系汉语2205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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